的怎么跟您交差,您准得打我。”
曹操笑道:“叫你去跟去寻也就是了。找不找是一回事,找不找得到是另一回事。我那匹马给你骑,找不到我不罚,找到了我有赏!”
“谢大人!”那小童破涕为笑,立刻就奔曹操那匹大宛马,他个子小,费了半天劲才爬上去。楼异看了有些担心,喝道:“小子!这马可是大将军赠给咱大人的,值的钱现在行市都够买个县令的,你可得留神。”也不知他听没听见,一溜烟就跑了。
曹操瞧着他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:“唉……交代点儿差事费了这么多事,宜禄要是在身边多好呀。”
楼异也颇感思念,但又不好说什么,却道:“我只怕这小子拐走大人的宝马。”
“用人不疑,疑人不用。”说着曹操解下腰间的锦囊,“楼异,这个给你。去寻个农户,拿钱换两件种地人穿的衣服来。”
“您这是?”
“等那小厮回来讲明,咱俩扮作百姓去探一探虚实。”
楼异听后吓了一跳:“大人万不可以身犯险,若有闪失,小的担待不起。”
“你说的这是什么话?当初也是咱们俩,连几十个贼人都斗过,访一访百姓又有何不可?”
“大人当初不过是县令,如今已是堂堂郡将。况且颍川之胜、宛城之捷,大人威震关东一时。虽显名于世,亦难免结下冤仇,若是民间宵小怀鬼魅之心,欲伤害大人,必有危难。您不可不防。”
曹操一怔,马上明白了。楼异说话其实是婉转的,说破大天,不过是因为自己镇压黄巾杀人无数,穷苦百姓从心里其实是恨自己的,若是布衣而行让人认出来,难免要被殴打。可自己落了这样的名声,又能怪谁呢?他摆了摆手:“罢了,等那小厮回来再做理会吧。”
国相的车驾停到一边,诸人也席地而坐,只等着那童儿回来报信。不想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,驿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。曹操这会儿忆起楼异的话,想必那孩子找不到那些人,怕交不了差,拐了自己的大宛马去了。眼瞅着天色渐晚,回去的路还远,只得暗骂自己眼瞎,带着人怏怏回了东平陵。
待到了国相府,天早就黑了,曹操气得连晚饭都没吃就卧床而眠了。这一觉直睡到夜半三更,突然被一阵交谈声吵醒了,迷迷糊糊坐起来细听,原来是守门的楼异在与人争执。
“你不能进去,大人睡下了。”楼异压着嗓门道。
“我回来了,现在就得交差。”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答道。
“孩子,你先回去睡觉吧。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。”
“明儿再说?房漏了明儿再补,下雨你担待吗?”
曹操得知那童儿回来了,听他还拿房漏了打比方,不禁莞尔。楼异还在外面与他理论:“你不要这么固执,大人那不过一句戏言。”
“大人!大人!我回来啦!”那童儿不理他,扯开嗓子嚷起来了。
“别喊了,这太没规矩了……”
“楼异!”曹操披上衣服,“叫他进来吧!”
还不等楼异答话,房门闪开道缝,那童儿一猛子扎了进来:“大人,小的回来交差了。”楼异随后也跟了进来。
“年纪不大,嗓门倒不小。”曹操打了个哈欠,打量他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破衣服,“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,还这副模样?”
“回大人的话,小的……小的……”这孩子不见曹操还理直气壮,见了曹操又紧张起来,跪在地上说不明白,“我……到了之后……后来我就……结果……”
楼异气大了:“你半夜把大人闹起来,到底想说什么?”
童儿更慌了,连连叩头:“小的错了!小的错了!”
曹操没用晚饭,这会儿有些饿了,起身拍了拍他肩膀:“小子,你吃东西了吗?”
“没有。”孩子怵生生答道。
“楼异,我和这孩子都还未吃饭。你去把庖人叫起,做两碗热汤饼(面汤)端过来。”
待楼异走了,曹操把孩子拉起来,让他坐下:“有差事先要想好了,然后慢慢说。”
“诺。”童儿坐在那里叨咕半天,才小声道,“小的想好了。”
“你说吧。”
“小的骑马去追那些人,因为找不到他们,转了好几个山坳,最后在山间一个小祠堂找到他们。有几个财主在那里焚香祷告,那帮穷人都跟着磕头,后来还有巫婆弄个盆敛钱。有钱的就多扔,穷人就扔一两个子。”孩子说着抹了抹紧张的汗,“想必每逢初一和十五都是这样。”
“你没打听一下他们祭祀的是谁吗?”
孩子挠挠头发:“小的怕大人怪我弄不明白,就在山里寻了个猎户人家,把我的好衣服与他家孩子换了,又把马拴在他家,我就跑出来混在人堆里了……”
曹操眼睛一亮:这孩子看似怯懦,办事却格外细心。
“我就问那些年岁大的老农,他们说拜祭的是……是什么猪什么猴的,反正能保佑大家平平安安。巫师还念叨,要是不拜祭他老天就会降下灾祸。现在战乱年月,只有纸牛纸马,若是太平时节还要供奉真牛真马呢。小的打听明白,回来道上又迷了路,好不容易回到东平陵,城门都关了,幸亏有人认出您的马,才容小的进来。”
“你再说一遍,他们供奉的是谁?”
“什么猪啊猴的,还是猪须什么的……”童儿挠挠头,越着急越想不起来。
曹操恍然大悟:是朱虚侯刘章。
朱虚侯刘章乃汉高祖之孙、齐王刘肥之子。当年高祖刘邦龙归大海,吕后擅政称制,有吕禄、吕产欲行篡逆之事,刘章协助周勃平定诸吕,手刃伪丞相吕产。孝文帝正位,加封他为城阳王,名震关东诸州。自前汉以来,青州百姓纷纷供奉刘章塑像,大小祠堂不下二百余座,香火贡品不绝。刚开始仅仅是对刘章的祭奠和感激,后来王莽篡政天下动乱,老百姓追念刘氏旧德,没粮也来拜他,缺钱也来拜他,患病也来拜他,以至于讨不到老婆、找不着婆家、生不出儿子也来求朱虚侯。再加上有乡绅巫婆借机招募钱捐从中渔利,大肆宣扬刘章的威武灵验,简直将他夸耀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仙。于是祭祀刘章的风俗父传子、子传孙,在青州始终延续着。
说话间,楼异端了两碗汤饼进来。曹操亲自拿了一碗递给孩子:“你小子还算机灵,快吃吧!”
热气腾腾的面条入了口,孩子总算是放开了胆,笑道:“大人,您还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吗?”
“嚯,学会请令了?现在用不到你了。”曹操也端起碗,“楼异,你说咱们该怎么办?”
“依小的之见,应该劝告百姓,叫他们以后少搞这种祭祀,既费钱又耽误农事。”
“刘章是国家的功臣呐……”曹操丢下这么半句话,闷头吃了几口汤饼,突然把碗一撂抹嘴道,“不过是功臣就不该祸害百姓,更不能在死后贻害后人!我意已决,捣毁朱虚侯的祠堂,从此以后济南境内再不允许祭祀刘章。”
楼异吓得一哆嗦:“大人,这可不是闹着玩的,那是朝廷宗室的祠堂,岂是说毁就毁的。”
“这我知道,但此乃淫祀。孟子曰‘不违农时,谷不可胜食也’,要是因为这样的事情,耽误了农时,朝廷还不是要逼着我破他们的家?况且这里还有土豪和巫师蛊惑人心借以谋利,更要彻底铲除!”曹操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,“自黄巾乱起,百姓不慕诗书而慕左道。淫祀之事不制止,日后难免闹出别的乱子来。小疾不治必养大患,咱们索性来个干脆的,把刘章的祠堂塑像全部捣毁,断了这条祸根